刘皇庙
作品刘皇庙:纸本设色,宽136cm,高68cm。2002年作品。
刘皇庙,地属重庆渝北区兴隆镇。这是一所专为纪念刘备修的庙。那刘备在神界叫‘川主菩莎’,又是皇帝,故叫‘刘皇庙’。庙里主殿就只有川主殿。解放后辟为学校,叫江北第四中学,只有初中班。
这是当时第一次到校时的映象:走上一个山坳,有一条小路顺山垭上去,公路绕山头转过去了。远远可见一根高大茂盛的白果树,公路绕过山头,也通到白棵树下面不远的小平川。庙宇楼阁已荡然无存,只有那一根银杏树,还记录着人世的沧桑,显示着地方的灵杰。据说这棵银杏树是刘备亲手所栽,树杆有五人连手相围这么粗,高约有一百米,在约五米高处始有分枝,那枝杆如龙盘蛇行,一层一层上去,像一座绿色的宝塔,依然繁茂无比。这边山坡下,还有一棵黄桷树,虽然也高大苍翠,姿容却远逊色于银杏树。黄桷树下,一条坡度很陡的小公路与公路相接,通到学校。银杏村下,是新辟的操场,除有一个篮球场建成在使用外,其余部分尚未建成。校园十分简陋:操场的正面,一字两幢小青瓦平房教室,每幢三间。右后面是一幢一楼一底长四间的小青瓦楼房,那是男生校舍。左面山边有一个吊脚楼厕所。教室的后面是一座小山,山上是一座古式川斗结构的四合院,那是女生宿舍和教师宿舍、办公室、教研室。有宽大的石级上去,显然是庙宇留下来的僧房。男生宿舍右前面有一块小坝子,正面是‘礼堂’,也是食堂。外面一排简易平房是厨房,旁边是一口堰塘,那是学生们吃水用水的水源。
在这里,笔客渡过了人生中最困难的时期。五七年,高级社末,浮夸已盛,民已显穷。那时家中还有父母、二哥,三哥和我一同入学,一同考上初中。《入学通知书》大意是:九月1号开学,自带被盖、帐子、席子,生活用具;学杂费4元、书藉费6 元,伙食费每月6 元5角。算起来第一个月每人就要16元5角,还说必须把钱缴齐,才能报到。父亲坚决不让去,说虽然我们在社里还是‘收钱户’,但每年结算也只收得到十几元钱,还要称盐打油另用,那来的钱?在邻居的说服下,因当时考上初中的不易,全生产队就只兄弟二人,听说学校有助学金,去了再说。于是父亲把仅有的两个猪儿卖了,凑了30元钱,说:你们去吧,没法就各人回来,不是我不给钱,是没有钱。以后也不会再给钱了。因为家里有人,助学金也不好申请。笔客因为班上办黑板报之类,算积极分子,表现好,才请了个丙等助学金,每月补助伙食费3元,其余3.5元,要靠抽时间到后面那山上去担煤碳,给兴隆场供销社食店担力钱来凑。60里山路,担100斤力钱8角。学校‘勤工俭学’义务劳动又重,伙食团的烧煤男生每学期要完成200斤的任务,也是到60里的山里去担,班上还要组织去给供销社担货以挣‘班费’,占去的时间很多,每月的伙食费都凑不够,常常被宣布‘停伙’。三哥每月只请到2元助学金,更难。学校停伙,都是早晨做早操时宣布,早饭是不给吃的,各人回去拿钱来!三哥因劳累过度,生了无名肿毒,脚杆烂了很大一个洞,学校也不给医,只好停学回家了。笔客因表现好,班主任那里能批到《欠条》,欠的伙食费可以用下一个月的助学金来抵,有较多的回旋时间。学校在修教学楼,管基建的是个右派老师,偶因‘除四害’帮这个老师完成了灭鼠任务,假期破例被安排到学校基建做‘平工’,才得以免强维持。虽然,仍因劳累过度,营养不足,三肿三消,枯瘦如柴。
1960年的春天的一天,故乡的一个小时的放牛朋友来送信,说我父亲饿死了,叫我回去安埋。及回,不只是父亲,二哥也饿死了,屋里死着两个人摆起,并无人过问。母亲和三哥,已肿得像大佛老爷一样,两只眼睛一没起,看见我,只哭说了一声:老幺,回来了呀!已是哭无泪,说无声了。死人放在废弃的空房里,我去看时,耳朵鼻子都被老鼠吃了。父亲倒是吃四两(十六进称)谷子一天拖死的;二哥呢,他还是二十几岁的年青人,在社里的‘专业队’,专业队专门一个伙食团,每天吃一斤谷子,但必须出工。二哥因得过肝炎病未全愈,在那样的生活条件下,早已失去劳动能力。每天到专业队去的路都走不到,当然也得不到吃,就连四两谷子也吃不成,生生是饿死的。死在去专业队的路上,在那里挣扎,周围的泥土都爬光了,才死去。我去理麻专业队,我威协他们,说要告他们,他们才同意把扣我二哥的口粮退我。我一查,前后扣了21天。退了21斤苞谷子。其实我那有能力去告他们呢?我又能到那里去告他们呢?只是把这21斤苞谷子拿两斤来磨了,让三哥和母亲吃了,缓过气来,才来安埋死人。又拿10斤出来,磨成面,请了几个还能做活的父亲的生前好友,吃饱了,找几块伙食团未撤完的房楼板,草草的把死人埋了。余下几斤叫三哥管起来,不时的拿几两出来救命。自己也就盲然的回学校去。也不知这社会怎么了?也不知自己怎么了。
平生只有初中毕业时期,一点也没有记忆。毕业在那里考的?怎么考的?一点也没印象了!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考上高中的!
艺术论客说:笔墨可以说明一切,反映一切,我却不行。我这个画,你说是悲是喜?绘画能反映思想,但不是万能的,绘画能很好反映的,是‘美’‘丑’。叙事,却输文字,不然,要文字做什么?文人们随便画两笔,是为‘写意’,其实他也必须题‘诗’来作主说明其意,去掉那个诗,就那两笔,也没得个意思的。
当我回忆画这学校时,百感丛生。我不说,又有谁知道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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